真實的快樂是什麼?

(文章來源魅麗雜誌漣漪人專欄)

感覺良好不是快樂的唯一定義。

「正向」不是減除負面情緒,是懂得在逆境中調節情緒與能量,也懂得在平順中加入正面情緒,更有意識地經營你的生活。

感覺良好是快樂的基礎,但不是快樂的唯一定義。快樂就在追求的過程中,但快樂不是追求的目標。想想「開心」這個詞彙真有趣,當你的心打開了,你會更容易施展創意,願意嘗試,對外界充滿好奇並建立連結。

我和一群建築師朋友討論,如何設計一個創造快樂感的空間。腦力激盪的討論中,我們一開始從空間分配與使用功能的角度去思考,但越來越有趣地,我們的討論開始往「快樂到底是什麼」去思考空間、人、體驗之間的連結。建築師好朋友於是提議讓在座每個人,寫下讓自己快樂的事有什麼。

大家寫出來的東西有:「自己動手做三明治、有選擇,可以獨處也可以加入人群、和弟弟一起吃飯的時候,因為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吃相,又可以彼此分享,什麼都變得好吃、通勤時間耳機裡的音樂、享受黃昏時刻的一杯酒、早上的第一杯咖啡、任何跟植物有關的事,包括自己種花……」眾多答案中,只有二成與他人互動,八成都是獨自的行為。看來讓我們感到快樂的共同點是:「有獨處或個人的時間」。

或許是因為現代生活和工作總是需要與很多人在一起,能有屬於自己的時間會感到快樂。如果以這個發現為設計主軸,這個空間應該是個讓人放鬆自在、隨心所欲的獨處空間。但這和正向心理學研究的發現完全相反!正向心理學長期的研究追蹤發現,快樂人生的關鍵繫於和他人有良好的關係,一種和他人產生同理共感的關係(註一)。

正向,不是無可救藥的樂觀
快樂是人類社會自古以來追尋的課題。不論國內外,探討快樂、正向思維、正向的人際關係與溝通等等的書籍,數量只增不減。背後龐大的商機引來一派評論者、學者,開始對學習正向思考的真實效果抱持質疑,甚至抨擊。然而書中建議的方法是否有效?是否來自嚴謹的實驗?我當然有職業病,每到書店一定會翻看每一本跟快樂有關的書籍。很怕看到那些老生常談或無科學依據的快樂建議。「正向」(positivity)不是「無可救藥的樂觀」。

面對接受教練服務的客戶、來到漣漪人課程的參加者,與自己工作團隊的成員等,我也常需要處理他們對「快樂」的質疑。特別是那些被老闆逼來上課的人,從不吝於展現他們的抗拒,「業績都做不到了,還要我每天保持正面的態度看待這些問題,怎麼可能?」「我帶團隊的方式就是要給大家壓力,帶出大家的動力,這怎麼是負面影響?」「我知道自己不快樂,那都是因為別人啊,如果我可以不要管那些人的問題,我就無事一身輕了。」「我盡量保持積極心態, 即使他們做的不對,我一直鼓勵他們。」從這些觀察,我整理出這些迷思:

迷思一:快樂就是快樂的狀態(Happiness is the state of being happy)

迷思二:快樂是永續的

迷思三:消除不快樂就會快樂

迷思四:沒有人煩我,我就快樂了

以臨床實驗與經年累月的長期性研究,正向心理學發現快樂是「正向」,加上「生活滿意度」。針對以上提出的迷思,我以「正向」做討論,幫助大家重新思考這些迷思合理與否。

正向,簡單地說就是正面情緒多過負面情緒,不是沒有負面情緒。正向心理學並不排斥負面情緒。負面情緒有它的作用,並不是完全不好。當我們處於負面情緒時,例如:恐懼、緊張,這些是警惕防禦的訊號,幫助我們可以隨時逃跑或攻擊,以保存生命。所以,學習快樂並不是否定或是壓抑負面情緒。

我從來上課的參加者也學習到,大部分的人對自己的負面情緒都很清楚,知道什麼讓自己不快樂,什麼引起負面情緒,但對自己的快樂泉源卻很陌生。所謂的正面情緒有著開拓和建設(broaden and build)的作用,當我們感覺良好時,我們的心態是開放的。所以,研究發現快樂的人資源比較多,人脈也更廣。

能量提高的方法,現在就可以試試看
其實情緒是短暫的,不管負面或正面都不會持續,快樂也不等於時時刻刻都處在情緒的最高點。舉一個例子,最近台北天氣都超過三十五度。大熱天來一杯冰涼的芒果冰沙,美妙無比的享受。太好吃了,再來一杯!同樣的芒果冰沙,現在還是好吃,不過已不像第一杯那麼享受。如果現在再給你一杯,你不會想再吃了。

如果想開始學習調節自己的正面情緒和能量,我有一個可以馬上練習的方法,而且每個人都做得到:明天進入辦公室時,以你平時習慣的方式多加百分之五十的能量和同事打招呼。這時你已經提高自己的能量了。我相信你接著會發現,提高能量的同時,你很難避免不微笑!

不過,正向的方法並非一招打遍天下無敵手。快樂的公式會因人而異。在臉書上滿多人喜歡分享毛小孩的照片。我喜歡狗,不喜歡貓。所以對貓的分享,我沒有什麼感覺,但跟狗有關的,總會讓我開懷大笑。

解開這些對「快樂」的迷思,我們知道「正向」不是減除負面情緒,是懂得在逆境中調節情緒與能量,也懂得在平順中加入正面情緒,更有意識地經營你的生活。如果你已經懂得調節自己的「正向」,接下來想想這個問題:有件讓你快樂的事,自己一個人去做,和一群人去,這兩者的樂趣有什麼不一樣?

沒有快樂的隱士,獨處有必要 分享更加倍
正向心理學教授Chris Peterson曾說「沒有快樂的隱士」(no happy hermit)。他時常開玩笑說他的演講一句話就講完了,因為他對快樂的總結就是「別人很重要」(other people matter)。提升自己的正向,獨處有其必要,也可以創造出許多正面情緒,例如獨自享用一杯美酒或觀看一部好電影既令人喜悅也很過癮。但如果可以跟伴侶或知音共享這個體驗,不只一起細味品嘗,真心交流,還能夠沉浸在聆聽彼此描述每一個場景以及它所創造出來的體驗,畫面又歷歷在目!

我剛好有一個這樣的經歷。我時常一個人帶本書,自己泡杯茶或調一杯琴湯尼(我最享受的日落儀式)到公園,逍遙度日好自在。上個月台北藝術節在大安森林公園舉辦一場露天表演,我可以照常一個人去觀賞,不過因為有朋友一起野餐觀賞表演,分享美好的歡樂氣氛加倍了。這個體驗拉近彼此的距離,創造共同記憶。所以,真實的快樂是懂得和他人分享你創造的「正向」,因為分享,人我關係也產生正向的連結。

感覺良好是快樂的基礎,但不是快樂的唯一定義。那些對快樂的迷思,與真正讓我們活得精彩的其實有很大的落差。快樂的確不是看幾篇文章,或是在腦袋裡想著快樂,就馬上變快樂。「正向」是需要培養的,需要鍛煉的。「正向」透過和他人分享,還會帶來的加倍效力,更有意義。快樂就在追求的過程中,但快樂不是追求的目標。追求什麼呢?追求就是對自己有期許,希望發揮自己,鍛鍊自己的強項(strengths),實踐夢想,能夠為別人做些事。對我來說,快樂是需要經營的,Happiness exists in our action!

註一:魅麗雜誌第72期的漣漪人專欄「快樂就是愛」介紹美國近代科學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的一個縱貫性研究。自一九三七年起,兩百六十八名哈佛學生參加了一個名為「葛蘭特研究 the Grant Study」的計畫,主要問題是:「美好生活」有沒有公式可套用?是什麼使人們覺得快樂?就這個問題開始長程蒐集所有參予者的資料。這個歷經七十五年的時間,投入兩千萬美元經費的研究,依然持續進行中,研究發現:快樂人生的祕密,就是簡單五個字 「快樂就是『愛』」。

 

 

  1. 提筆在紙上列出讓你快樂的人事物。不設限地自由發揮,想到什麼就寫下來。寫完後,細細品讀這些讓你快樂的事情,也看看以下這幾個幫助自己反思的問題:
  • 哪些是屬於個人進行的?
  • 哪些是和別人一同進行的?
  • 如果你想提升你的快樂指數,清單上的哪一項或哪幾項是你要多做的?
  • 透過這個活動,你對快樂的認識是什麼?

 

  1. 推薦書單

這次推薦各位讀者Christopher Peterson教授的書《Pursing the good life》。雖然尚未中譯本,這本著作集結了一百篇Peterson教授在各學術期刊、專欄發表的寫作。每篇是兩到三頁的精簡內容,以生活化的用語介紹嚴謹的研究發現,同時又以幽默的口吻提出挑戰性的思維。Peterson教授連下標題都能讓人莞爾一笑,例如「Positive Psychology and Bullshit」,「Does Happiness Have a Cost?」。如果你也對正向心理學有興趣,這絕對是一本值得研讀的好書。

 

我邀請所有的讀者寫信給我。不管是問問題也好,或是分享您的意見,我都期待與歡迎。有互動就有參與,我們一同參與實踐幸福快樂的人。

 

 

TEDxTaipeiWomen 2015

(文章來源魅麗雜誌漣漪人專欄)

 

TEDxTaipeiWomen 2015於5月30日在台北舉辦,很高興有機會與策展人許毓仁共同主持一小段節目。 當共同主持人是一個不一樣的經驗。平時在課堂講課,面對多少人的場合都不害怕。換成主持人的角色,我反而很緊張,前一晚睡不著覺。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講者是主角,我的任務是好好的介紹她們,把她們每一個人的故事串連起來,自己講得越少越好。

 

這次活動也給我一個機會從不一樣的角度探索女性話題。我們家有四個女兒,沒有兒子。粗活家事四姐妹共同分擔。我媽媽是教師,也熱衷於社區和政治活動。媽媽燒得一把好菜,所以我們從小就喜歡做菜,也會照顧自己。我媽媽的姊妹們,每一位都有自己的工作。我受這一群獨立又自主的婦女們影響很大。女人有自己的工作,經濟獨立,有自己的生活圈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2013年第一次推出TEDxWomen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有必要為女性提供特別待遇?要說男女平等,那是否也會有TED Men呢?」TED講者的確大部分是男性,如果有必要增加女性講者的比例,就把她們融入到正常的TED講座,為何要另外舉辦專給女性的講座?

 

多元與包容

大多數以女性話題為主的活動,都圍繞在做女人、太太、媽媽、女兒及兩性角色的掙扎。隨著時代的演進,女性開始擔當不同領域的前鋒,在逐漸加速的時代列車上掌舵;她們獨立突破,更合力創造。這一波波的改變,刻劃著女性角色的多元樣貌與寬廣的可能性。有些人認為女性在社會各個領域的發聲管道仍屬少數,所以需要一個特別平台,給平時在主流社會中沒有機會發言的女性。我認為TEDxWomen 不只是狹隘的探討女性角色。它關注的議題是全人類的議題,只是從女性的角度提供另外一種可能性,讓我們可以以更全面性、更包容的角度來認識世界。

 

一個正在改變的全球現象是同志婚姻的合法化,這個議題同時具有性別與性向的議題,需要更多的合力。這次TEDxTaipei Women的一位講者呂欣潔,同志運動工作者,希望讓全台灣的同志過得更好,讓這個社會更認識同志、破除汙名與歧視,讓每個同志和他們的家人相信,同志都值得更好的愛、更好的生活,所以她決定參選北市大安區立委。她分享自己長達12年的出櫃歷程。當一位同志出櫃時,冒著家人好友不諒解的風險,爭取真實的做自己的機會,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也需要有毅力堅持。因為當你出櫃的時候,親友們因你的出櫃有可能反而必須入櫃,因為他們還無法面對變化社會,也需要一段時間也自己內心中互相衝突的價值觀念交戰。做真實的自己這門功課,不只存於女性,也包含同志身分的挑戰,當然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必修課程。

 

另一段讓我特別有感覺的是江秀真的演講。她是全球第一位完攀七頂峰、且從聖母峰南側和北側都登頂成功的女性登山家。這一路的經歷讓她道出「山巒群峰之上,我學會放下。」2011年,江秀真挑戰位於巴基斯坦邊界、攀登困難度極高的喀喇崑崙山。在已經走到中途的情況下,卻因為鞋子損壞,而無法繼續前進。這時,前進就能獲得登頂的桂冠,往回卻可能要面臨贊助商和其他人的責難,她選擇勇敢轉身,事後也證明這是正確的選擇。江秀真也說「想做,就別想太多。你的夢想如果對社會有利,那就勇往直前吧!」她登過西藏岡仁波齊山,讓我回想到2002年也登過那座山的經歷。藏族的傳統是轉山,需要三天的時間。登山的過程,是認識自己的過程。一路上,空氣稀薄,又冷又累,百分百靠自己的雙腿,一步步把自己踩上世界的屋脊。「轉山」更大的意義是在「轉念」, 改變念頭就能夠改變自己的處境。這也啟發我們去思考社會框架對女性的限制其實就像一個念頭,勇於挑戰舊有觀點,就能創造更寬廣的新定義。

 

男性的參與

當天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位男士過來跟我說話。原來昌先生上過我的漣漪人課程。對他來說,那課程就如同一顆小石子丟進他原本很安定的生活,激出新的漣漪。他說「這是第一次參加TED的活動。在電腦前要按下購票的那一剎那,還猶豫了一下。這是以女性為主題的活動,我自己一個男生參加感覺有點怪,但又好奇,想給自己一個新的體驗,跨出自己的舒適區。」 台灣社會有救了!新一代的男人也開始期許自己成長,學習不同的觀點,勇於面對自己不熟悉的領域。

 

結束時我做了一件事,邀請在場的男士們站起來(大概不到一成),感謝他們的參與。創造多元包容的環境,男人女人都不應缺席。女人需要的不是幫助,不是支持,真正需要的是男人的參與,共同學習做真實的自己,活出我們的熱忱,發光發亮。我知道魅麗雜誌有眾多男性讀者,我也鼓勵男人參加TEDxWomen ,自己來也好,陪伴侶來或帶媽媽來,與母親一起學習。 你會接觸到不一樣的視野, 不是更好或更差,而是更多元。所以,希望下一次的TEDxWomen會有一半的觀眾是男人。

 

 

TEDxTaipei Women 2015當天有多位講者,每個人的故事都值得我們欣賞與學習。 我相信 未來會在線上分享當天的影片。在此之前,請大家到youtube找第一屆TEDxTaipei Women 的影片觀賞,認識更多嶄新前瞻的多元思維。www.tedxtaipe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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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你過得有創意嗎?

(文章來源魅麗雜誌漣漪人專欄)

 

本月你過得有創意嗎?
創造力開啟生活漣漪的效應
活得精采又有創意,重點不在於做了什麼特別有創意的事,而是願意「創造」,並享受其中。

「很多人說我們都在尋求生命的意義。我不認同。我認為我們在尋求的是一種活出來的感覺。」美國作家喬瑟夫‧坎伯

以前,我的生活教練,每個月都用同個問題考倒我,「上個月你過得多有創意?」起初我非常排斥這個問題,覺得自己並不是非常有創意。當時的我認為,畫畫、跳舞、創作……是藝術家和設計師做的事情。但經過多年嘗試和實踐,我漸漸發現,精采的生活是源自一份創造力。

一週生活實錄
生活的創意可以是設計菜單,煮一頓飯;策畫一場同學會的聚餐;把渡假的照片編成一本相片冊;把家裡的小陽台整理成都市綠洲,或是為自己創造一個與大自然相處的野餐時光。且容我和大家分享,二○一五年三月的第三個週末,我是這麼過的。

星期六
早上:大安公園享受野餐。晨跑完畢買早餐,到公園裡我最喜愛的大王椰樹區,邊閱讀雜誌邊吃早餐。偶爾看看四周也在休息享受的人們。我會觀察,在腦海裡為他們編故事。情不自禁的躺在草地,讓臉孔面對天空曬太陽,瞇著眼透過背光的葉子看到藍藍的天空。

晚上:紅房藝文聚會(Red Room Stage Time and Wine)。朱平是的我人生伴侶,每個月的第三個星期六,是他最期待的一天,是他和友人發起的藝文聚會「紅房(Red Room)」,固定舉辦的日子。聚會中,所有參與者都可以自由登記上台分享五分鐘。一首詩、一首歌、一段無厘頭地嘶吼大叫、一個神聖寧靜的片刻、一段舞蹈、部落格上的消息、書上的節錄、自言自語的呢喃……任何大家可以想到,且認為值得分享的生活藝文經驗,通通歡迎。

朱平這麼形容紅房:「透過沉靜的心和深沉地聆聽,在一個充滿正向以及創造能量的空間裡,我們找到彼此相似地方。偏見與誤解都是來自無知與恐懼。紅房是一個行動,提醒我們深沉原始人們需要和彼此連接,在無限的無知下,我們都平等。自從二○○九年,紅房成為了我們生活重要一部分,我希望更多的朋友們可以發掘紅房,離開現實世界,關閉手機,深入聆聽,感激與支持其他人,我們就可以找到自己身處的正向和創意的生態圈,一個快樂可以容易延伸的地方。」

有時有點累,卻被創造的能量充滿
偶爾,我會感到跟這麼多陌生人打交道很累,想待在家休息。但到了現場,就被參與者的能量感染。踏上紅房舞台的表演者,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專業,不同文化背景,相同的是,創作占他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們在意創造,不管是寫詩、寫曲、唱歌跳舞、表演說笑等,無關做得多好,而是踏出自我展現的那一步。

午夜:Lezs Meeting女人國十週年系列開幕暖身派對。身邊有許多同志朋友,但《LEZS》雜誌舉辦的女人國派對,我生平第一次參加。雜誌創辦人王安頤說,《LEZS》的目標是打造一個媒介平台,凝聚不同聲音,也讓非同志群體以真實、中性的角度,看見女同志的生活樣貌及生命故事。發聲,不一定得是社運式、抗爭性的,她選擇從時尚、生活風格、人物故事、音樂、影像的角度,軟性傳達女同志的觀點。來到台灣後,我學到女同志稱「拉子」,那晚看到他們為自己爭取一個同樣去愛的機會,我非常支持他們,因為幸福就是能愛與被愛。

星期天
早上:提供電話教練服務給北京的客戶。這位客戶創業後經歷許多辛酸,最後公司被併購,沒有破產或關掉,也算是一種解脫。他不再需要擔心公司的財務及營運,但同時也感到極度失落,無法適應改變。談到一半,抑鬱忽然像雲一般散了,他悟出了重獲生命力的方向,讓他感到有意義的是對人、對事、對社會、對地球創造價值的初衷。身分是員工,還是老闆,都不重要,只要他以創造價值為目的,就能夠活得精采。

中午:雲門淡水劇場舉辦的紀念羅曼菲午餐會。羅曼菲去世後,透過她的好友和多位傑出學生,我才認識了這位偉大的女性。每年三月,曼菲的家人及好友都會相聚,以歡樂的方式紀念她,同時也以曼菲的名字成立助學金,九年以來支持了四十五位舞蹈新銳出國進修。我從舞蹈家好友周書毅、布拉瑞揚身上,看到曼菲對他們的影響:不斷地超越,把自己推到那陌生、不舒服的挑戰地帶,期待駕馭後的蛻變。讓我更深刻的相信,我們的每一個行為,都可能是正向影響別人一生的機會。我看到漣漪效應在擴散,這些效應在曼菲離開後,餘波盪漾。

晚上:《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舞台劇。改編自同名小說,敘述作者米契.艾爾邦(Mitch Albom),與罹患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ALS,又稱漸凍症)的大學教授莫里.史瓦茲(Morrie Schwartz)之間的故事。

滿滿的行程,滿滿活出來的感覺
這次舞台劇導演Brook Hall,是位居住在台灣的外國人。如同台灣其他藝術工作者,Brook在極度有限的資源能力下堅持創作,進駐北投一個工廠廠區,設立實演場「The Lab Space」。只能容納五十多個位子的創新社區小型劇場,與觀眾幾乎零距離的舞台,我們不純粹是觀眾,也是參與者,共同創造每一場表演。Brook租下這個場地時,真擔心他想像的劇場無法實現,但看到他親自油漆,鋪地板,收集二手家具,直到開演,我的擔心多餘了。他的蝴蝶效應劇團與實演場,還需要更多支持,我會盡力幫助推廣。

每一次煎熬的過程,展現生命力
週末行程很滿,是滿滿的創意,滿滿的感動,滿滿的意義,我有活出來的感覺。怎麼過得有創意、多采多姿,重點不在於做了什麼特別有創意的事,而是勇於也樂於「創造」。創造的過程是生命力的展現,從無到有,從想法到實現。朋友提出很現實的狀況,「Ming,很多人可能沒有時間創造生活。有家小要照顧,還要忙工作,沒有自己的時間,也沒有自己的空間。」但正因為這位朋友的提醒,我更堅定要推廣非零禮物,為沒有時間、但期待嘗試新體驗的人,策展更有意義、更快樂的生活。透過非零禮物,每個月我和團隊策展一個主題,寄出一份送到家的驚喜,也包含特別規畫的家庭作業,協助大家鍛鍊「創造」力。

撰寫〈漣漪人〉專欄,從想法醞釀, 思路釐清,琢磨下筆,也讓我每個月有創作的機會。每一次寫作都是煎熬的過程,同時也是生命力的展現。就如美國作家喬瑟夫‧坎伯所說的:「很多人說我們都在尋求生命的意義。我不認同。我認為我們在尋求的是一種活出來的感覺。我們的生活經驗會在我們的內心深處與現實之間產生共鳴。因此我們實實在在地感受著活出來的精彩。」

我邀請所有的讀者寫信給我。不管是問問題也好,或是分享你的意見,我都期待與歡迎。有互動就有參與,我們一同參與實踐幸福快樂的人生。

搬家

(文章來源魅麗雜誌漣漪人專欄)

 

2015年1月1日我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 不保留香港的家了。過去三年在台灣的時間居多,回香港其實是出差,待在香港的天數一年還不到一個月。 理智思考當然沒有必要保留這個家,但是我捨不得。不想放棄香港人的身分。不想放棄屬於這多元國際大都市的身分。捨不得這個陪伴了我十幾年的小窩居。其實我的心早已經搬到台灣。雖然個人物品都還留在香港,不搬走就代表香港是我的家,我還沒有離開香港。但身外物在哪就能夠代表一個人的歸屬感嗎?

這拖延多年的搬家決定,另一個理由是搬家前的整理令我頭痛,哪些該丟掉,那些要保留,在做決定的時候,難免緬懷過去,回到當初的情境、 地點、人物、關係、意義等。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往往才整理了一小區塊的東西。

We are what we buy
我相信從一個人擁有的東西看得出她的生活風格(lifestyle)。我的東西分幾大類:雜誌書籍,傢俱,衣物,地毯,音樂CD,廚房用品,陶瓷/木器裝飾品,攝影器材,運動器具(潛水及高爾夫球)。

書籍類別有心理學,培訓及教練學,管理領導學,旅遊,食譜,陶藝書,都是英文書。中文書很少,大部分是翻譯的英文商業書。 15年前當我決定在大中華地區發展教練事業時,我知道自己的中文程度不足, 所以買相關的中文版來看,增加更多商業專用的詞彙。

傢俱,地毯和裝飾品是我的珍藏。它們本身的價值並不高,不是什麼拍賣級的寶物,但它們紀錄了我在世界各地旅居的足跡:印尼,印度,大陸,西藏,緬甸,越南,寮國,南美洲,南非等地。我發現偏愛非主流的美感。譬如印尼櫃子是印尼的帝汶島土著雕刻,藏毯是老舊,在鄉下農居時跟農民購買的。緬甸的漆器容器也是古董。我喜歡有經過時間演化的東西。

品味的改變
這次搬家整理丟掉最多的是衣鞋服飾。第一批被淘汰的是名牌高跟鞋,接下來是衣物。其中有一套 80年代大墊肩剪裁寬大的Armani西裝,是當職場女強人時的經典武裝。還有以前走斯文淑女風格的衣物,也進入垃圾袋做回收。 腰身都擠不進去,款式與現在的風格也不搭配,  留著只因為剪裁特別或是好材質,還是送給有需要的人吧 。(誰會想穿過時的西裝呢?) 於是果斷地把它們都捐給慈善機構,坦然接受身材不可能回到過去的窈窕纖體。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更因此允許自己可以買新衣服!但我仍會力行買一雙新鞋,就必須送掉一雙舊鞋的原則。

 

Let go and move on
我有很多收藏品,它們是珍藏品同時也是我的包袱,讓我無法如徐志摩的詩一般的瀟灑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雖然做不到,還是要盡量減輕包袱,不讓自己成為這些包袱的奴隸。

最難割捨的是書!每一本書都有它的感情價值。一本是我剛開始做培訓師看的工具書,一本是第一次接觸心靈成長領域的書。每一本我都記得它在我生命旅途中某一個點幫助了我。最後只留下三分之一,忍痛捨棄大部分的書。能夠做到這一點,要謝謝好友李開復先生最近分享一段有關【為什麼讀書?】的回答。

「我一輩子讀過很多書,但後來大部分都被我忘記了,那閱讀的意義是什麼?」李先生最喜歡的回答是:「我一輩子吃了很多的食物,這些食物已經一去不復返,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們已經長成我的骨頭和肉。閱讀對你的思想的改變也是如此。」這些書有其紀念價值,但是我已經不再需要把它們留在身邊了,它們已經成為我的一部分。感謝它們曾經陪伴我長大。

 

這次搬家做了許多物品的清理,也整理出我自己在let go 與move on之間轉換的心得:
Focus on what you want, not what you don’t want. 專注在你想要的
「專注在你想要的」這個條規是我做教練輔導時最常用的思維工具,正好也可以套用在這次搬家的原則。當我把關注點放在我不要的物件,譬如這個針線包不要了,該送給誰;這個花器該送給誰?這件衣服不要了,誰穿的下?這些不要的書該分類,讓過來撿書的朋友們更容易找到他們所要的書。我發現依照這個作法,三天三夜都做不完。越是專注在什麼不要,不要的東西越是堆疊在面前,像是不得其門入,離想要的結果更遠。所以,當我換個方式,別理不要的,就只挑出所要保留的東西,過程變得清晰也更有效率,不到三個小時很快的把要留下的東西都整理出來。剩下的就讓來撿書的朋友操心,挖寶方式可能會帶來更多樂趣。我的目標是清理出要保留的東西,當這個目標快速達到後,反而有多餘的時間來處理那些不要的東西:分類、聯絡朋友、請外籍幫傭把東西拿走,由她再分給她的朋友。

 

Don’t sweat the small stuff 別再為小事抓狂
我發現我很容易為瑣碎小事煩惱一整天,譬如如何處置那些我不要的東西。丟掉可惜,該把東西送出需要它的人,然後我就會為了挑這個人選而消耗好多時光,接著會對緩慢的整理進度感到沮喪,繼而拖延整個計畫的完成。

 

多年前讀過一本書“別再為小事抓狂”就是為像我這種人寫的。有些人可以迅速做決定,就是掌握了這種抓大放小的原則,懂得取捨之間的平衡。

 

Recycling 回收再利用
香港有很多過客,為了工作去香港,有些人兩三年就離開,也有很多人像我這樣,一住就20年。大家來來去去,剛抵達的人會在週末四處找外國人搬家拍賣“expat moving sale”,買二手貨,環保又省錢。搬家的時候,我們也會在社區雜誌登廣告,或大樓大廳貼個廣告(現在只要在FB公布就解決了)把不要的東西低價拍賣或免費送出去。通常搬家前我們也會開個派對,邀請朋友過來撿東西,喝光酒櫃裡的酒和吃掉冰箱裡的食物。很高興這次很多朋友看到我FB的公布,過來撿書和淘寶,還有位朋友很熱心的幫我找到一個慈善機構,願意接收我的攝影器材。

 

寫到最後,我終於搞清楚為何一直不捨得放棄香港的家。我不捨得的是那位單身時代過著《慾望城市》生活的那個我。香港那個家是「我」的,但現在我很愛在台北這個「我們」的家。我想接下來的功課是如何在「我們」的家裡也各自維持小小的「我的」空間。

 

你喜歡被照顧嗎?

(文章來源魅麗雜誌漣漪人專欄)

 

我在台東都蘭山的家沒有地址,即使有地址也沒有用,山路很難找。這樣也好,不會有太多不請自來的客人。訪客來我們家會收到我發的交通指示:「台x線x公里的地方, 你會看到一個大釋迦。左轉,往山的方向走。開車不到一分鐘,轉彎處左轉(如果左邊看到一個房子就已經走過頭了),往山的方向開。一直開到最後一根電線桿(大概兩分鐘),右轉開上去,我們家就在左邊。找不到打電話給我。」 許多人聽到這樣的交通指示,都會有點擔心。但是他們最終都找到我們家。如果是我的老伴接待,他不會像我這麼做。他會說:「我們家很難找,但你別擔心。當你們到了台x線x公里處,打電話給我,我下山來接你們。」如果您是我們的訪客,您會希望是哪一種接待方式?

 

準備這篇專欄時,剛好有兩位到訪的朋友。一個說喜歡我的方式,因為自己尋路會有成就感。另一位覺得兩種都可以,不過老伴親自去接讓人感覺很有人情味,很溫馨。從兩種接待方式,我想讀者也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關注點。我的方式基於我相信訪客找路的能力。我老伴的做法出自關心,因為他擔心訪客會找不到,他親自帶路更好。

 

進一步來說,就人的關注點,我支持對方以自己的能力完成,老伴則以呵護對方的角度。就事的關注點來看,當對方遇到困難時,我透過提供資訊作為指引,老伴會主動介入,幫助對方達成目標或解決問題。當我跟老伴探討我們做法上的差異時,他提出另一個我沒想到的觀點。他認為提供指示很麻煩,可能越講越糊塗,所以直接去接更快更方便,不需要花那麼多力氣教別人。這個話題引起我的興趣,開始思考「自立與被照顧」反映在自己、人際互動、職場,甚至整個社會大環境會是怎麼樣的。而當我們習慣被照顧的時候,是否就產生了依賴性?依賴性對快樂的人生有什麼影響呢?

 

住在巴黎擁有英國和馬來西亞血統的外甥曾經問媽媽,為甚麼馬來西亞的外婆來巴黎時都呆在家裡等媽媽下班後帶大家一起出去玩,而英國的祖母來巴黎都會自己規劃行程,每天帶孫子出去逛博物館或到公園曬太陽。我姐姐回答「因為東方的長輩比較喜歡被照顧。」這讓我想起另一個案例。我前夫是紐西蘭人,當時我們住在新加坡時。他的父母親從紐西蘭來探訪我們,完全沒有被照顧的期待。他們自己安排好酒店,一方面他們不希望干擾我們的生活作息,另一方面他們喜歡自由自在地規劃行程,我們也就不需要特別照料他們。他們的方式是和我討論每一天的行程,配合我們倆的時間,然後就自己去探索,結果還介紹許多我們不知道的好地方。

 

記得20年前剛到香港工作的時候,和一位英籍好友到緬甸旅行。三天後她一臉嚴肅地說她非常不滿意我在旅途中沒有擔當責任,都是她在承擔。對她的陳述,我感到驚訝,因為我自認我是個很容易相處、很隨和的人,去哪裡玩,吃什麼都由她做決定。原來她不滿意我沒有主動提出想法,也沒有承擔做決策的責任。該做決定的時候,我都讓她做決定。我當時的確沒有什麼想法,事先也沒做準備,就覺得可以跟著她走。我的好友認為我們是平等的朋友關係,這趟旅行兩個人都有責任,都有參與規劃與做決策的責任。當兩人有不同的想法,就透過討論找到共識。經過那一次,我才了解我的「隨和」對她來說就是一種依賴。她對我的期待是相互依賴的互動模式,而不是我完全依賴她。與外籍朋友的相處打開我的眼界,讓我重新思考自己在每件事都有責任。不過,獨立自主或依賴這樣的二分法並不盡然是文化差異的因素,更多是關於期待與責任感。

 

我想沒有人會不喜歡被照顧。一個喜歡照顧,另一個也喜歡被照顧,這可以是很好的組合。有依賴者就對應著一個「被依賴者」。依賴是人生必經的路。嬰兒出世依賴父母的照顧得以生存。長大後我們發展自主獨立的能力。到年老行動不便時,又回歸到依賴別人的階段。依賴不一定都是壞事,對被依賴者也是一種存在感的來源。被需要也是一種肯定,例如孩子想吃媽媽煮的菜,對媽媽來說是莫大的肯定。但是當依賴變成了負擔,或依賴者認為過多的「被照顧」變成了「干涉」,這段關係就出問題了。

 

給予照顧的一方如何知道什麼時候是過度,使得好意成了干擾?這就要看被照顧者的期待。談及這個問題,身邊的朋友都想到同一個例子,就是到餐廳用餐,服務員每過來服務一次,就詢問一次用餐的滿意度,而每回添水的同時也必須說「幫您加個水」,提醒著我們正被照顧。標準制式化的服務顯然不是我和朋友們所期待的,但這似乎是目前台灣服務業的主流。我時常收到漣漪人專欄的讀者來信,分享父母幫自己選工作的壓力。當你還不懂溝通你的想法,父母也不懂你的才能,出自善意的介入成了親子關係中常見的壓力。

 

我在香港工作生活時,或到大陸出差時,很少會聽到「長官」、「長輩」、「學長」、 「師長」這些在台灣常用的尊稱。搬到台灣後,深刻體驗到「大家長」的相處模式,常常看到長輩們很照顧後輩,願意幫助他們,樂於提供各種意見。我記得聯合報系在台東舉辦「願景工程─為青年尋路」,論壇的主持人王文華當場把標題改為「青年為自己尋路」。我很贊同好朋友王文華改的標題,也因此更加留意台灣普遍有「被照顧」的過度期待:政府應該照顧我們,老闆應該照顧員工。在我的教練輔導案例中,也發現台灣的員工期待上司對他的關懷和照顧,比香港和大陸的還高。許多年輕人覺得他來上班是來學東西,老闆或上司應該教他做事。他們沒有想過老闆付他薪水是需要他的貢獻和表現,不是來照顧他們。我這樣的講法有些人會認為很冷血,但這種被照顧的期待產生的依賴性,讓許多人錯失了建立實力的機會,將自我職涯發展的責任交由別人決定。

 

說起和老伴一起生活十多年了,某些地方我還是不太習慣被照顧。他會為我點我愛吃的菜,買一些他認為我會喜歡的東西。我很珍惜老伴這麼疼愛我,但這類關懷曾讓我感到困擾。因為我有自己的主張,我知道今天想吃什麼,會提出自己的需求,並不希望他幫我做決定。我聽起來不大體貼,這背後的原因除了我認為我們能照顧自己之外,當我們學習懂得溝通自己的需求,就會懂得接受並珍惜別人給予的回應與照顧。

 

要讓自己活得更充實而快樂,要經營讓彼此都感到舒服的平等關係,我們必須建立自己的獨立性。我認為我們可以開始建立新的認知: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包括政府、父母、朋友等有義務幫助你和照顧你。依賴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人家給你的那個選擇。在主動尋找答案的過程,你會更認識自己,懂得如何愛自己。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或錯,由你去探索你想成為怎麼樣的自己。所以,當你不再依賴別人的眼光,不期待別人帶領你,你不只獲得鍛鍊自己能力的機會,還能從承擔責任取得你的自信、成就感和人生的意義。

 

「依賴性」最常談論到的關係莫過於伴侶、親子、職場這三種關係。當您看完這次的專欄,我邀請您花點時間,分析自己在這三種關係中有哪些期待或行為是具有依賴性的。另一方面也檢視哪些是過度照顧別人的行為。歡迎和我分享你分析後的啟發。

 

我邀請所有的讀者寫信給我。不管是問問題也好,或是分享您的意見,我都期待與歡迎。有互動就有參與,我們一同參與實踐幸福快樂的人生。